聊聊新海诚的《天气之子》
「电审进字[2019]第090号」
以下是观影前杂谈
早在暑假这部动画电影在本土上映时，便已经引起我注意。主要原因是新海诚的作品，他的作品其实我也就只接触过《秒速五厘米》和大热的《你的名字》，倒不是称得上优秀，不过总有一些值得吸引的地方，具体可以在下面详细说说；另一方面是它在本土的大热，足以将话题度拉到一个层次，于是那会便找定档的消息。只可惜，那会似乎还没有消息传出来。然后是一两个月前听闻定档的消息，国内对此的的关注度也挺高，而后就是这星期上映了。不过我还是尝试说服自己不要抱过高的期待，从前面一些人的反馈来看，似乎太高的期待可能会导致些许失望，因此就尽量理智地看待这部作品吧。
关于他的作品能吸引我的地方，大概就是比较细致的表现和含蓄的传情吧。前者其实还是画面的功劳，美术做的不错，后者大概是新海诚比较喜欢描绘这类青涩，懵懂的情感互动，当然其他的作品我没怎么看过没什么话语权，不过至少在一些群体当中还是比较受欢迎的，前作《君名》倒是个很好的例子，受众群体指向明显，《秒五》其实当初看时没怎么看懂，只觉得胃疼，某种程度大概是他的一个风格，当然把他捧成大师级人物就有些过了，前面提到的覆盖面其实就已经预示了。当初《君名》在国内的大热，大抵上是因为之前没人想到过动画电影能做的甚至比国产青春片要来的更有张力吧（当然我指的是国内大部分普通观众），某种程度上也帮助了国内观众重新认识了动画电影，而后有国产动画电影，自然那都是后话了。
还是挺多人推荐一对去看的，我这次依旧选择孤军奋战。
接下来就是观后的杂谈了。整体来说，基本在预期之中，作画方面保持了上一作一贯的水准，只不过在叙事结构和表现手法上和上一作如出一辙，大概这就是让部分人有些失望的原因吧。另外，本作由于传递的价值观也会让一部分人不喜欢，从这一方面，新海诚的这次表现要激进一些。抛开故事上照搬，光画面还是很华丽的，只欣赏风景也不错，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配乐和内容的契合度更高，同时也有更大的张力，这部分可以在下面展开来讲。整体而言虽然没到强烈推荐的程度，不过还是值得一看。在观影这一天结束前，我去了解了下导演新海诚往期的创作历史和早期的作品，发现还有很多值得讲，不过这样篇幅就太夸张了，只能简明地提一下，非专业影评，太久没写，手太生，请行业内大佬包涵。
注意
以下内容包含剧透
析
首先，这次诚哥很直接，一开始就绑定了一个全篇的线索，那自然就是天气了。影片第一镜就是被雨水笼罩的城市，接着用了一次拉镜头的操作将视野带回室内，第二镜就能看到女主角天野阳菜，不过此处略作停顿，因为我们看到的实际上不是她的正脸，而是从窗中倒映出她的侧脸，由于比较微妙的构图让我印象比较深刻，似乎导演也有意让镜头在这里停留几秒，接着用了几个跳切交代了市内的场景，母子俩的空间关系，母亲的病危状况，以及窗口的晴天娃娃。实际上在一开始，就抛出了一个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天气转晴。然而，从一开始这个城市就在阴雨的笼罩下，我觉得这应该是诚哥想用天气来映射人物情感状态，为接下来的基础场景提升渲染力有着重要作用。
而后为阳菜侧身看到那个奇特建筑物创造了条件(抱歉我忘了那个建筑叫啥了)，而后的发展就不必多说，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如果之前没看过诚哥的上一部作品《君名》的话，可能会不太适应这样将人物置于一个意识流的场景中，从上一部作品就可以看出他用来描绘神秘力量时采用的方法，不过这一次代入得挺早让我有些意外。这种从《君名》开始的一个快节奏剪切被解读为一种商业元素，毕竟它可以带给观众新奇感，给予观众常识偏差，确实不乏为抓住观众注意力，引导情绪的一个好方法，但要是连续在接连两部作品中连续使用可能不是个好主意。
接着我们来到男主角森岛帆高的这边。我们初次见到他是在一个邮轮上，同样也是天气，就他朝着人群的反方向跑。但是我感觉，前面还一滴雨落到头上，下一秒就倾盆大雨也太夸张了，后面我逐渐明白，这种比较理想化的表达方法不是特例，而是全篇用了比较理想化的处理方式，为了能够达到一个较为理想的结局，你诚哥可算是不整胃药了（笑）。
跑远了，在OP之前，整篇的叙事节奏还是比较慢的，到了OP段节奏就加快了。这基本都快照搬上部作品的OP风格了，除了内容不太一样，不过那种固定镜头+风景+人文的剪辑方式基本不变。而后一个让我意外的地方，仿佛就像是你在原野上奔跑踢到个石头，突然间来了个急刹车。体现在影片中，就是给我整了个黑场过渡。
黑场过渡就是你们看到的那种画面一黑几秒的那种，关键是还持续好几秒，这段时间足以让观众将上一个画面切断，清空，包括观众的意识流。目的很显然，这段黑场过渡之后，叙事节奏就拉了下来，回到了压抑，低沉的心理层次。同样的，这也不是特例，这大概是诚哥控制节奏的方式，同时也可以作为叙事段落的分段，情况看起来和我猜想的一样，同样的过渡方法不止一处，实际上有四到五处，正好对应了故事四阶段（起因，发展，高潮，结局）。这种方式让我想起来了诚哥在之前的《秒五》中，用章节叙事的方式来同时讲多个不同但却相似的故事。
后面我从《君名》中解到情绪曲线这个东西，这玩意可以操纵观众的情感变化，详细到每个分钟，每个物件和线索，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引导和激励观众继续关注下去的手段，这一点《君名》做的相当成功，既在保证传递完整世界观情况下不失情节张力，这才让《君名》后半段有着精彩的演绎。而到了这部《天气之子》似乎有些用力过猛，看得出想要展现出每个人物的高光时刻，但又想维持这种冷漠，压抑的主基调，因此在每一段的情感上扬时，便及时用黑场过渡来重回主旋律，说实话这不是一个很让人感到舒适的安排，但在每一段高光时刻的演出，搭配配乐和地平线上的阳光，足以打动在场观众，虽然这样会导致到最后，观众都感觉哪里都好看，却没法具体说出有哪些。
既然说到高光时刻，就不得不展开来说，来讲讲那些能触动人的一些部分，我将其称为叩击点，虽然前文提到在中间段落衔接的节奏有些奇怪，不过得益于这些叩击点的张力，使得全片的情感基线能在一个不会太低的位置上。
首先是阳菜来到那个建筑前的第一次祈祷，雨水反常般地停止，再上升，这里使用了常识偏差来抓住注意力，引入一系列超出观众常识的场景，由于出现了新的信息量，使得注意力被牵引在影片表达的画面中，这里可以看作是影片的第一次提升，而且同时天空的场景和生物也是第一次在这里呈现，提升过后，我们就看到了影片的标题出现在画面。
接着就是在阳菜以晴女的身份，为各处的人们带来晴天，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那次花火大会上的表演，在这里配乐扮演了重要角色。在阳关露出地平线，烟花升空绽放时，恰到抵达音乐的Drop点，最后再配合视角转变为全景和环绕的镜头运动，这些元素的配合将希望绽放的情绪渲染到一个前面未曾达到的高度。但是像我这种经常被故事迫害的就感觉没这么简单，那会从结构来说应该是在发展部分，因此真正的高潮还没开始，不给你一些挫折那就是纯治愈系了，至少我知道的新海诚肯定不是这样。作为回应，这一个场景过后，就是一个黑场过渡。(我特地找了张剧照放下面)
如果说前面是给你希望的方式给你了个积极反馈，然而而后诚哥就击碎了这个希望。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将之前的的铺垫展开。其实关于这部分铺垫在前面早就铺好了，这里用的是旁人讲述的形式，借由占卜师和老当家之口，已经暗示（甚至是明示）了破坏自然平衡和巫女的悲惨命运，新海诚这一次降低了设定传递给观众的难度，直接采取直述降低了理解成本， 但其实他是能吧一些复杂的世界观讲清楚的。既然现在分离了，那么最后的重逢又是一个可以带动情绪曲线了。这里音乐也是起到了重要作用，不过我有些怀疑是不是故意将此处的音量调大了，至少在两人重新双手紧握时，一瞬间触发的爆发点表现效果还是很好的。
提示
如果你看到了这里，无论是完整地看完了上面分析部分的，抑或是跳到这来的，你已经经过了接近3k字，如果你确实已经完整地看完了3k字，可以先选择休息下
评
我是在11.3（周日）去看的，周一周二课还不少，前面的一两千断断续续写了一天，现在反过来看我自己也觉得很一般，也没有学院派或者是专业影评人的那种作风，不过我就着重于客观分析，尽量避开可能会引起争议的内容，但是评的内容就难以避免会带一点主观色彩了，还请轻喷。
目前的评论逐渐趋向于两极分化，先前我也大概预知到了，归根结底其实主要是几个比较大争论的点，以及大量复用的元素，这部分我们先放放，先说一下具有普适性的内容。其实新海诚的风格，早在他的早期作品中就逐步体现出来了，最典型的分析就是，他的作品始终离不开“距离”和“思念”，从《秒速五厘米》的物理距离和人心的距离，到《言叶之庭》里年龄的距离，再到《你的名字》的时空的距离，新海诚一直有一个很深的执著，为了能描绘出宏伟的世界观加之自己擅长的情感主线。实际上想要这两个都办到是比较难的，但他的确成功过，《君名》就是一个很好的一部作品，既在讲述好一个新的世界观，也能借由这个讲好的故事“拉出”一个独特的距离，因此，我们才更容易接受诸如“红线”的设定，更能代入由命运的红线牵引的在时空上的距离。虽然不得不说，在这一部作品中，这方面的设计和处理要逊色于上部。
深究新海诚的风格，其实不仅在于他的其中一部作品，实际上他的几乎所有作品都有着一致的风格。壁纸狂魔已经获得了一致认同，除了他在画面刻画上的高要求上，仔细去拆分他的元素，可以发现他比较喜欢使用的元素特征。地平线上升起的那道辉光就是他的最典型的特征之一，实际从他的早期作品《云之彼端，约定的地方》就能初见雏形，这类元素通常用于重逢时刻希望绽放的具象化意境。而后的作品中也惯用这个手法，包括《君名》和这部《天气之子》，之前我只看过《君名》和《秒五》，因此一开始还以为只是重复套用了一次。但如果仔细理清这些元素，无论是有着一些惯用的或者是新的，可以感受到使用意象的手法愈发成熟，在一些细节上的视听语言上，新海诚使用了一些小的细节来替代了前作的几个显而易见的大“线索道具”，这也许和我们这部主要绑定的线索有关。
这部作品绑定的线索，就是我上文也有提到过的天气。更通俗地讲就是操作天气变化的方式来控制人物的情感状态，再借此来操纵情感曲线。但其实我后来了解到，操纵天气其实不是新海诚第一次这么做了，实际上在《言叶之庭》中，就已经开始用天气来承托角色的情感基线了，兴许是为了体现出人与自然的变化，不过相比之前使用陨石的分离来预示分开的命运红线，这部的功力要不足于上部。从这部作品可以看出，新海诚想要让这部作品的元素更有普适性，因此直接选取了社会背景，也没有构造如此复杂的世界观，甚至离我们最远的新奇设定为了降低理解难度，在前期讲的还有些超前，例如占卜师的那句话某种程度上导致了剧透，在影片的前半段就交代了主要冲突，大概是想为了突出主旨有些解释过度，实际上从全片看下来，可以发现他聚焦的点并不是晴女未来的命运上，而是背后自然的平衡与灾难，但直到高潮部分结束观众大抵上还没理解，以至于在帆高三年后回到东京，通过那位老奶奶口中提到“这里原来就是一片海”，我才逐渐意识到导演一开始就打算淹了东京，而不是因为男女主作出什么选择可以改变，但是大多数人都理解成了后者，归根结底是由于前面给观众传递的方向和后面实际给出的主旨冲突，以至于这里让人感觉有补设定之嫌。
另外，容易引起比较大争议的，大抵是在这部作品中传递的世界观。我们还是拿上部作品来说，在《君名》中的主要冲突，主要是自然现象或者说是自然灾害，但是在本作中，其实是社会冲突，所谓的自然天气只是一个走向，甚至沦为情感线的映射道具，与前作不同的是，这次新海诚引入了人物间的社会冲突来推动情节发展，这样固然是提升了张力，但会带来另一个问题，就如绷紧的弦虽然劲大，但容易崩断。争议最大的点，就是那把枪，说到那把枪不得不想到了契诃夫之枪，只不过这把“枪”响的太快了，而后故事的推进依赖于这把枪，结果由于大多数人对此的看法不一导致各自各样的争论。这就和我最开头提到得那样，这样的处理虽然会使得张力更大，但是毕竟在现代社会中，这种还是比较敏感的事物，因此这样的做法可能会比较激进，以至于让一部分人难以接受，结果到最后这把枪有没有必要响的问题，其实还停留在你接不接受这把枪的设定，如果你接受了这个设定，其实你会发现该不该响，其实和故事后面想怎么发展有关，而不是这个东西一开始该不该存在有关。换句话说，这只是一种处理方法，没有孰优孰劣的比较，如果光纯粹掏出来就把人吓住了也能合理往下发展，让枪响只是为了更有冲击力而已。反过来看究竟是选女主还是选东京城的问题，其实压根就没想让我们选，而是早就有了既定的选择，那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了，对于用整个城换一个人的做法，难以避免会很难得到一部分人认同，因为搬上来的命题本来就颇具争议性，由于没让观众理解城被水淹只是大势所趋，换句话来说背锅的是社会环境，让观众还误解在这个问题还能靠男女主角做出选择的程度上，便让这个本就已经有争议性的命题越发明显。
另外我先前在分析阶段提到全片的因果处理上偏向理想化，结果在中途同社会现实，“枪”这类现实化元素冲突，以至于有些地方混用现实化处理和理想化处理，这样就很容易让理智派炸毛。最典型的就是后半段帆高在铁轨上奔跑的那段，如果理解这种处理的就会解读成这段距离，无论旁人如何议论下去，无论有多少误解，都会继续跑下去。但理智派认为这段通病在于一段这么长的铁轨真就一口气跑完不带喘，而且如果一些点过于刺眼就难以去感受传达的意境导致在观感上感觉到拖沓，甚至一些看过前作的表示满满的即视感。这是不同的关注对其截然不同的观影体验，如果体验不一致必然导致观点冲突甚至对立，也不难理解目前两极分化的现状。
最后两点是是商业元素和世界观设定的偏好。如果从商业元素的角度来看，这部分新海诚的处理要比上部更收敛，毕竟上部经常顶着“身体互换”这样的宣传醒目词，大概是作为上部《君名》的导演本人作品，这本身就是个很好的商业元素了吧。收敛商业元素兴许是想要作出能有一些深刻立意的作品，以此能反映社会现状的，就是可能做得不是很成功。另外在世界观设定的偏好上，似乎和上部作品一样，引入神秘自然力量的事物，具体我也找不到好的名词描述，姑且称为日系玄幻，这样的偏好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只要讲好了就是好故事，在本作中衔接还是没什么太大硬伤的。
可算是到了尾声，由于我没有先前给出个详细的提纲，基本上是所写即所想，因此在描述的层次上有些混杂，还请多包涵。说了如此之多，总结而言，就是我们能在这部作品中看到新海诚也尝试往人文社会层次更丰富他的影片主旨，但由于套用了上部惯用的用于叙述情感主线的处理方式和讲述风格，让原本存在于主旨当中的“硬核”元素与这个处理方式混合以致观众产生了解离感，最终他的作品受众还是没扩展出现有的群体。其实诚哥是为了特地展现出男女主在这种情况下的冲动，不理智的选择，借此来推动社会关系和发展，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用爱发电的推进方式，从而分化出不同的观点，许多复用的元素，和惯用的手法让一部分人有些疲劳，也难怪有时候被戏称为“新海诚宇宙”，但从另一方面也凸显了他的个人风格，至少我们一看就知道，这就是新海诚的作品，因为他对美术画面的要求和RADWIMPS精致的配乐以及在部分优秀的演出效果依旧能给人给予深刻印象，只要这部影片在结束后给人留下一些东西，同时也可以作为新海诚对于接近现实社会题材的一次尝试吧，毕竟不会像之前的《秒五》那般胃疼了。
所以无需太高的期待，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从《复联三》到《复联四》的感觉。只要放平心态，去看一场值得一看的一部电影。
另外，建议观影前后都留意下影片的英文标题：Weathering With You